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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行千里
我第一次騎單車穿越中國的途中,母親還不時將一封封家書提前寄到我將到達的地方,好讓我每次到達一個陌生的城鎮(zhèn),都會收到家人的問候,它溫暖了我一程又一程。每次風(fēng)塵仆仆地歸來時,我的背囊里總?cè)幸晦恋榈榈募視?br />在一座鄉(xiāng)村,一個農(nóng)婦的兒子愛上了美麗的貴族少女。備受單相思煎熬的他,做出了離家到莊園主家當花匠的決定。啟程的那天,雨絲紛飛。孤獨的母親坐在滴雨的屋檐下目送兒子歡天喜地朝遠方的莊園走去,輕的農(nóng)夫歡快地走著,他吹著歡快的口哨,始終也沒有回過頭。
秋收的一天,他自告奮勇爬上高高的草垛,賣力地干活,因為他心愛的少女正在樓上的陽臺注視這里。高傲的少女或許也被這勞動的場面所感染,頑皮地向草垛上的人們伸出了手臂,輕人踮起腳尖為了握一握少女的纖手,不幸從高高的草垛上跌落摔死。
母親聞訊趕來了。與兒子分別已久,萬萬沒有想到會以這種結(jié)局重逢。當兒子在村人的嬉笑中下葬的時候,她緊緊地摟住冰冷的兒子,沒有一絲抱怨,兩行熱淚從這位一生倔強從不落淚的農(nóng)婦的臉龐上滑落。她說:“
我的孩子!”
從小到大看電影無數(shù),許多影片別說情節(jié),就連名字也記不大清楚了,但少時看過的這部外國影片至今記憶猶新。
我恰恰是影片中那樣一個孩子,瘋狂地愛上了去遠方的大路。多少行色匆匆地行于中國的地圖,拎起行囊道一聲:“
我去西藏了!”“
我去黑龍江了!”
頭也不回便出了家門,一心直奔目的地。
直到有一天,我離開院子走了很遠,忽然漫不經(jīng)心地回了一下頭的時候,發(fā)現(xiàn)邁的姥姥、兩鬢染霜的父母仍然佇立在陽臺上,望著我。
我每次出遠門的時候,家人都是這樣久久地凝視著我的背影,只是因為我從不回頭,所以從不知道。我還不知道,即便我度完周末離家去江對岸的報社上班的時候,他們同樣在陽臺上目送著我的離去。
我回頭的那一天,第一次向他們揚起了手。我永遠記得家人的笑容。
一又一過去了,站在陽臺上的親人一個個離我而去,如今只剩下母親,以她不變的柔情站在那里。
1998
我得到去南極中國長城站采訪的機會,出發(fā)的時候,身為畫家一生拿慣了油畫筆的母親為我趕織了一雙厚厚的羊毛襪子。當時考察隊發(fā)的靴子沒有女性的尺碼,是母親織的那雙厚毛襪才使我的一雙腳在男式靴子里沒有打晃。在南極大陸的暴風(fēng)雪中跋涉的時候,冰雪毫不留情地灌進了靴子結(jié)成冰砣,也多虧母親給我的羊毛襪讓我的雙腳抵御了南極的冰寒。
四前我受報社的派遣到海外追訪鄭和下西洋遺蹤,連續(xù)三在印度洋沿線的亞非國奔波。每次出發(fā)的時候,母親都要幫助我準備行囊。她既擔(dān)心攜帶的物品多累壞了我,又擔(dān)心哪一樣物品沒帶上,路上會諸多不便。于是,放進行囊中的每件物品都要掂量再三。將近七旬的老人了,她甚至還吃力地將沉甸甸的行囊試著背到瘦弱的肩上,體驗我將承受的分量。
我想起了徒步穿越中國的途中倒在羅布泊的余純順,他倒下的那,社會對他的贊頌對他的宣傳達到沸點。那我恰好在上海,他的家鄉(xiāng)。經(jīng)人指點我找到了他的家,上海一條弄堂里一間簡陋的房子。屋子雖小,但因為只有他父親一人而顯得空空蕩蕩。老人低著花白的腦袋正在凝視兒子背著行囊的照片,此刻市內(nèi)舉辦的余純順徒步中國事跡展覽正觀者爆滿。
當時正午已過,聽說老人還沒有吃午飯,我走進廚房發(fā)現(xiàn)只有一把青菜,就幫老人煮了一碗清湯面,老人端著碗仍吃不下,他睜著昏花的雙眼望著我說:“
人們夸倒下的是個英雄,對我這個父親來講,死去的是一個兒子啊!”
我永遠記住了那句話,正如我難忘陽臺上親人注視我遠去的背影一樣。
有一的夏天,我遇到一位長穿行在中國大地的背包族,和我一樣被人們稱為所謂的“
行者”
,他拿出一個旅途留言簿希望我在上面寫幾句話,我說就不用寫了吧,有件事你記住就行——
在路上常給母親打個平安的電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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